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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名家画论:(9) 米芾《画史》与“平淡天真”

2016-06-22 10:51:05   
米芾(1051-1107年),初名黻,字元章,四十一岁后改名芾,字符章,号襄阳漫士、海岳外史、鹿门居士等,。太原(今属山西)人,迁襄阳(今属湖北),后定居润州(今江苏镇江)。初知无为军,徽宗召为书画学博土,后擢礼部员外郎。人称米南宫,因举止颠狂,又称米颠。能诗文,精鉴裁,擅书法,画自成一家,与子友仁创“米氏云山”,故人称“米老”、“大米”。为北宋文人画代表,著名书画家与书画理论家,举凡书画的所有方面——创作、赏鉴、收藏、评论等,从实践到理论,莫不精能,与文同、苏轼鼎足而三,开启了中国文人画之权舆;书法与苏轼、黄庭坚、蔡襄并称为“宋四大家”,均影响后世极深远,著有《书史》、《画史》、《宝章待访录》、《山林集》等书,其中《山林集》已佚,后人辑为《宝晋英光集》。
 
画论主要集中在《画史》
一书中,《画史》又名《米海岳画史》。全书共一卷,约成书于1101年前后,内容为详细著录其平生所见所闻晋代以来名画,品评优劣,鉴别真伪,考订谬误,指出风格特点品评与表达绘画思想等,作者及藏处,甚至间及装裱、印章,亦收进画坛遗事秘闻,颇具资料价值。为历代研究者所重视,本文据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但书中所言古代画法、名家技巧风格等,颇多具眼之见,尤其鉴别真伪、评论优劣多作言简意赅、切中事理之论,一直为历代鉴赏家所重。如评顾恺之与张僧繇的不同风格云“张笔天女宫女面短而作艳,顾乃深靓为天人相”,辨汉唐老子像的不同及原因,指出如《吴王斫鲙图》:“吴王衣不当右衽”等辨析古服之言,都很精到。有此议论,长话短说,深中事理,如“古人图画无非劝戒,今人撰《明皇幸兴庆图》,无非奢丽,《吴王避暑图》重楼平阁,动人 侈心”是可验之于画史。谓“子瞻作枯木,枝干虬屈无端,石皴硬亦怪怪奇奇无端,如其胸中盘郁也”亦为论世知人之言。

至于论印鉴、绢料、裱背、画轴制作及材料特点等,均深于此道,故能被历代鉴赏、收藏家奉为圭臬。更值得注意的是米芾论五代宋初山水画风格、技法和各家长短,皆对后来文人画家的审美趣味和评判标准发生了深远影响。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单立《论三家山水》一节,以李成、关仝、范宽“三家鼎踌,百代标程”,逾王维、李思训、荆诰之上,而对董源、巨然评价不甚高。米芾却认为董源“平淡天真多,唐无此作品,在毕宏上,近世神品,格高无与比也”,“不装巧趣,皆得天真”,巨然“明润郁,最有爽气”,这一抬高董巨之论,成了明代董其昌“南北宗论”的基础,而前于董的元、后于董的清,山水画风都受到米芾“平淡天真”论的影响。
 
原文
 (一)米芾《画史》序
杜甫诗谓薛少保:“惜哉功名迕,但见书画传”。甫老儒,汲汲于功名,岂不知固有时命,殆是平生寂寥所慕。嗟乎!五王之功业,寻为女子笑;而少保之笔精墨妙,摹印亦广,石泐则重刻,绢破则重补,又假以行者,何可数也?然则才子鉴士宝钿瑞锦缫袭数十,以为珍玩。回视五王之炜炜,皆糠秕埃壒,奚足道哉!虽孺子,知其不逮少保远甚明白。余故题所得苏氏薛稷《二鹤》云:“辽海未稀顾蝼蚁,仰霄孤唳留清耳。从俗雅步在庭除,浩荡闲心存万里。乘轩未失入佳谈,写真不妄传诗史。好事心灵自不凡,臭秽功名皆一戏。武功中令应天人,束发寮阳侍帝晨。连城照乘不保宝,黄图孔浩悉珍真。百龄生我欲公起,九原萧萧松薿薿。得公遗物非不多,赏物怀贤心不已。”其后以帖易与蒋长源,字仲永,吾书画友也。余平生嗜此,老矣,此外无足为者。尝作诗云:“棐几延毛子,明窗馆墨卿。功名皆一戏,未觉负平生。”九原不可作,漫呼杜老曰:“杜二,酹汝一卮酒,愧汝在不能从我游也。”故叙平生所睹,以示子孙,题曰《画史》,识者为余增广耳目也。
(二)
山水,李成只见二本,一松石,一山水。四轴松石,皆出盛文肃家,今在余斋。山水在苏州宝月大师处,秀润不凡,松干劲挺,枝叶郁然有阴,荆楚小木,无冗笔,不作龙蛇鬼神之状。今世贵侯所收大图,犹如颜、柳书药铺牌,形貌似尔,无甚自然,皆凡俗。林木怒张,松干枯瘦多节,小木如柴,无生意。成身为光禄丞,第进士。子祐,为谏议大夫。孙宥,为待制,赠成金紫光禄大夫。使其是凡工,衣食所仰,亦不如是之多,皆俗手假名。余欲为无李论。
(三)
董源,平淡天真多。唐无此品,在毕宏上。近世神品,格高无与比也。峰峦出没,云雾显晦,不装巧趣,皆得天真。岚色郁苍,枝干劲挺,咸有生意。溪桥、渔浦、洲渚掩映,一片江南也。
(四)
鉴阅佛像故事图,有以劝戒为上;其次山水有无穷之趣,尤是烟云雾景为佳;其次竹木水石;其次花草;至于仕女翎毛,贵游戏阅,不入清玩。
(五)
子云以字为心画,非穷理者其语不能至是。画之为说亦心画也。上古莫非一世之英,乃悉为此,岂市井庸工所能晓?开辟以来,汉与六朝作山水者不复见于世,惟右丞王摩诘古今独步,仆旧秘藏甚多,既自悟丹青妙处,观其笔意,但付一笑耳。霄壤间所有潇湘奇观盖如是也。自古文人才士无不为世所忌,挤毁下石,无足怪者。百世之下,方自有公论。
(六)
世人知余善画,竞欲得之,鲜有晓余所以为画者。非具顶门上慧眼者不足以识,不可以古今画家者流求之。老境于世海中一毛发事泊然无著染,每静室僧趺,忘怀万虑,与碧虚寥廓同其流荡。
 
 译文
(一)米芾《画史》序
杜甫有诗说薛稷:“可惜啊与功名违背,只见书法绘画流传。”杜甫是老学究,急切追求功名,难道不知道命运总有不济之时?他大概是因为平生太失意,以致钦慕功名。啊!“五王”(即唐代张柬之、敬晖、崔玄、袁恕己、桓彦范,武则天天授五年五人发动政变,重立唐中宗为帝,复国号唐,以功皆封郡王)的功业,不久就被人取笑;而薛稷不但书画笔精墨妙,且作品被摹写拓印很多,刻石裂蚀了就重新摹刻,绢素破损了则重新修补,而那些借薛稷之名造假流传行世的(书画),又哪里数得清呢?然则那些才子与鉴赏之士还是会摹写薛稷书画数十件用宝钿瑞锦装饰起来作为珍玩。回头看曾经拥有炫目功名的“五王”,都像糟糠尘埃,哪里还值得谈论呢?即便是儿童,也清楚地知道(“五王”)远不及薛稷。我曾经题跋收藏自苏氏的薛稷《二鹤》说:“辽海不稀罕看蝼蚁,仰天孤唳留下清音。从俗优雅漫步庭前,浩荡闲心志存万里。乘轩未失为人传颂,写真不妄传于诗史。好事心灵自然不凡,臭秽功名不过一戏。武功中令顺应天人,束发寮阳侍奉帝晨。连城照乘不觉宝贵,黄图孔浩悉皆珍真。百年之后我欲公起,九原萧萧松树薿薿。得公遗物不是不多,赏物怀贤之心不已。”后来用《二鹤》换了蒋长源(字仲永,是我书画上的朋友)的法帖。我平生嗜好书画,一直到老,此外没有其他爱好。我曾经作诗说:“棐木几桌延请毛笔,明净窗牖安置墨锭。功名利禄都是游戏,不知不觉误了一生。”杜甫已死不可复生,随意呼唤杜老说:“杜二(杜甫排行第二,故称),酹(将酒洒在地上表示祭奠)你一杯酒,愧赧你在世时不能跟我游学了!”因而叙述平生所见名画,以示子孙,题名为《画史》,请有见识的人批评指正。
(二)
李成的山水画我只看见过两本,一为《松石》,一为《山水》。四轴《松石》,均出自盛文肃家,现在为我收藏;《山水》为苏州宝月禅师收藏,秀丽润泽不同凡响,松树树干劲健挺拔,枝叶郁葱,繁茂成荫。所画荆楚之地的灌木,用笔精练,不作像龙蛇鬼神那样的奇形怪状。今天世间王侯贵族所收藏的李成大幅作品,就像用颜真卿、柳公权书法写的药铺牌,仅仅是外形状貌相似,很不自然,都凡陋鄙俗。林木粗豪浅露,松树树干枯瘦多节,所画灌木如柴薪一样,没有生意。李成官光禄寺丞,进士及第。李成之子李祐,官至谏议大夫。李成之孙李宥,官至待制,因而赠李成官金紫光禄大夫。即便李成是凡俗画工,衣食全靠卖画供给,也不会有如此之多(的画作)存世,都是庸俗画手假借李成之名仿冒的。我很想写一篇“无李论”。
(三)
董源之画,表现平淡天真意境的较多。唐代没有这样的品格,在唐代著名山水画家毕宏之上。是近代神品,格调极高,无与伦比。峰峦或凸显或隐没,云雾或鲜明或晦暗,不故作精巧意趣,很好地表现了自然真实。山间雾气色彩郁郁苍苍,林木枝干劲健挺拔,生机勃勃。溪流、桥彴、渔浦(江河边打鱼的出入口处)、洲渚(水中的小块陆地)相互掩映,一片江南风光。
(四)
鉴识阅玩佛像故事画,应以勉励告诫题材为上;其次是有无穷趣味的山水画,尤其应以烟云雾景为佳;再次是竹木水石画;再次是花草画;至于仕女鸟兽画,是那些无所事事的显贵者观赏着玩的,算不上是高雅的玩品。
(五)
汉代扬雄认为字(书)是心中之画,如果不是穷究了天下万物的根本原理之人哪里能说出这样的话呢?按理说,绘画也应该是心中之画。上古时代从事绘画的都是一世英才,哪里是市井中的庸俗工匠所能知晓的呢?有史以来,汉代和六朝画家所作的山水画已不传于世,唯独唐代王维画山水独步古今,我以前收藏了很多,但自从顿悟了绘画的神妙之理后,再看王维画山水的笔意,就觉得可笑了。天地之间所有的美妙奇异景致大概就是(我所画的)这样了。自古以来的文人墨客与才智之士无不被世俗妒忌,排挤、损毁、落井下石,本来不足为怪。千百年后,自然会有公平、恰当的评价。
(六)
世人知道我擅长绘画,都争先恐后地想得到我的画作,但很少有知道我为什么作画的。不是头顶前部生有慧眼(佛教五眼之一,指能照见实相的智慧之目)者,是不会知道的。不可(将我)与古往今来的职业画家相提并论。绘画的最高境界是:恬淡无欲,尘世中哪怕毛发一样的小事都不染着,每每如僧人一样盘腿端坐于宁静斋室内,万千思虑全部忘怀,与青天绿水、广阔宇宙一同流动飘荡。
 
  解读
《画史》论画见解主要表现在画作题跋中。“二米”论画创新性观点有以下几点值得注意:

其一,米芾倡言书画艺术的价值与意义高于功禄名利,为“文人画”名论。在《画史》序中,大米对比了唐代大书画家薛稷笔精墨妙之书画与“五王”炫目的功名,认为“回视五王之炜炜,皆糠秕埃壒,奚足道哉!虽孺子,知其不逮少保远甚明白”,又曾作诗谓:“好事心灵自不凡,臭秽功名皆一戏”、“功名皆一戏,未觉负平生。”这种见解虽不见于前此画论,富有创新性,但实则导源于并发展了自古以来的“三不朽”论,即先秦左丘明《左传》所云:“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谓不朽。”在古人心目中,“立德”、“立功”是敦民化俗的礼乐政教,被视为“大道”,而做官(功名)是实现它的最重要途径;“立言”则是诗文歌赋、工巧技艺,被视为“小道”。在左丘明那里,“德”、“功”、“言”对个人安身立命而言虽有主次之分,但无论“大道”、“小道”,毕竟均是“道”的显现,只是显现的方式有所不同而已。纵然是小道,也有“可观”处,也是不可缺少的,如《论语·述而》云:“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论语·子张》记载:“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后来,东汉扬雄所云:“诗赋小道,壮夫不为。”则含有轻视“立言”之倾向。米芾之论意为“立言”(书画艺术)的价值与意义高于“立功”,不但与圣贤所倡不同,也走向了扬雄之反面。当然,这显示出其呵佛骂祖、自我作祖的文人品性。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在《画史》序中,米芾因杜甫曾有诗云薛稷:“惜哉功名迕,但见书画传。”而对“诗圣”极尽嬉笑戏谑之能事,一则曰:“甫老儒,汲汲于功名,岂不知固有时命,殆是平生寂寥所慕”;再则曰:“漫呼杜老曰:杜二,酹汝一卮酒,愧汝在不能从我游也。”就其原因无非两个,一是讨好当时皇上宋徽宗赵佶(书画学薛稷);二是通过贬抑前贤而自鸣得意。这些论点(抬高书画艺术价值与抑杜扬薛)从积极方面看是为后世文人画家(如徐渭、石涛等)进一步解放思想与反传统、反法度与直抒胸臆准备了样本与理论;从消极方面看却有违“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的圣人之教,为后世文人画朝粗疏草率、画品不高之“野狐禅”方向衍化埋下了伏笔。

其二,在《画史》中,米芾对当代山水画大家李成生平、画作多所提及,对其画风特点亦多所描述,为后世画史认知李成留下了一些较为可信之资料。“无李论”(即当时几乎没有李成画作传世)尤为著名,后世书画鉴定学者亦乐于引用,然仍须注意者:一是如前文所述,米芾身上文人品性较多,为了惊俗常会夸张事实,如黄庭坚《书赠俞清老》云:“斯人(米芾)盖既不偶于俗,遂故为此无町畦之行以惊俗尔”;二是米芾不是史学家,在平生书画等艺术活动中常常颠黠无状,很多言行当不得真,若“无李论”成立,《宣和画谱》著录当时御府所藏李成画作159轴,难道绝大多数都是赝品?米芾虽善于鉴别,乐于收藏,但个人鉴藏眼光自然不好说真能超过集天下精英之皇家眼光;加之其平生官职甚低,收入有限(有时甚至“饿得欲死”),好的法书名画不一定都能过眼。

其三,在《画史》中,米芾论及鉴别阅玩的画科次第为“佛像故事图”(其中又以劝戒为上)、“山水”(其中又以烟云雾景为佳)、“竹木水石”、“花草”、“仕女翎毛”,从鉴赏者角度,在画科之间作价值判断,颇为新颖与细腻,与前贤明显不同。与此相似之论述,如顾恺之《论画》说:“凡画,人最难,次山水,次狗马,台榭一定器耳,难成而易好,不待迁想妙得也”;唐朱景玄《唐朝名画录》说:“夫画者以人物居先,禽兽次之,山水次之,楼殿屋木次之……以人物禽兽,移生动质,变态不穷,凝神定照,固为难也”;等等,均是从作画者角度立论的。

其四,先是沈括对董源、巨然山水画进行了风格描述(见上期),但无品第,米芾于沈氏基础上更进一步,不但以“峰峦出没,云雾显晦,不装巧趣……岚色郁苍,枝干劲挺……溪桥、渔浦、洲渚掩映”云云描述风格,且以“平淡天真”、“一片江南”题目之,以“唐无此品”、“近世神品”、“格高无与比也”品第之,极尽赞美之情。自此以后,“平淡天真”、“一片江南”即董源即山水画最高境界,成为主流画史常识,广为认同。如元代黄公望就非常赞同米芾之论:“米南宫品评,称董北苑无半点李成、范宽俗气,一片江南也。……作山水者,必以董为师法”;明代董其昌《临怀素帖书尾》云:“余谓张旭之有怀素,犹董源之有巨然。衣钵相承,无复余恨,皆以平淡天真为旨”;清代王时敏《自题<秋峦双瀑图轴>》云:“子久画平淡天真,从巨然风韵中来”;王原祁《仿黄子久笔(为张南荫作)》云:“大痴得董、巨三昧,平淡天真,不尚奇峭,意在富春、乌目间也”;如此等等。

其五,米友仁为蒋仲友画题跋中“字为心画”理论乃汉代扬雄首次提出,北宋郭若虚以之为基础来阐发“心印”理论:“且如世之相押字之术,谓之心印,本自心源,想成形迹,迹与心合,是之谓印……夫画犹书也。扬子曰:‘言心声也,书心画也,声画形,君子小人见矣。’”友仁则进一步提出“画之为说亦心画也”,创新处是明显的。

其六,王维诗画在北宋文坛艺苑影响重大,地位极高,深得苏轼、沈括等推崇,而米友仁为蒋仲友画题跋则谓“自悟丹青妙处,观其笔意,但付一笑耳。”对王维山水画之批评无以复加;对己作则推崇备至:“霄壤间所有潇湘奇观盖如是也”;“非具顶门上慧眼者不足以识,不可以古今画家者流求之”,对自己“为世所忌”耿耿于怀,且相信“百世之下,方自有公论”,为典型“呵佛骂祖”、“宽以待己,严于律人”的“文人”心态与“文人画”理论,对后世影响不可小视。如明代徐渭《题墨葡萄诗》:“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石涛《题山水》:“今生老秃原非我,前世衰阳却是身。大滌草堂聊尔尔,苦瓜和尚泪津津”;等等,均不难找到米友仁的影子。中国传统文化中真正“志于道”之“士”恐怕不会如此,如《论语·雍也》谓颜回:“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北宋程颢《秋日偶成》诗:“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是豪雄”;关乎此的例子很多,如《岳阳楼记》作于范仲淹贬谪途中,可以想见,他心中对个人前途命运的担心焦虑肯定不少,但文中发露的却是“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辽阔雄浑的洞庭湖景象与作者“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的壮伟胸怀与崇高精神境界;如此等等。

其七,小米“(画之)老境于世海中一毛发事泊然无著染,每静室僧趺,忘怀万虑,与碧虚寥廓同其流荡。”为对古今绘画最高境界(“老境”)之描述,未为前此画史论及,道出了物我两忘,心归于寂、意归于淡、平淡天真之情怀,与万物悠然自得、相对忘机的意趣,影响后世深远,如王国维《人间词话》论“无我之境”即与此相通:“无我之境,人惟于静中得之”、“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张大千84岁时题七绝一首于《青绿山水》上曰:“董巨荆关迹已陈,别开新境与传神。千帆过尽江流在,阔浦遥山不见人。”亦为此境,意即大千所说“终乃古人与我俱亡,始臻化境”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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