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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名家画论:(6) 顾恺之 《论画》与“以形写神”

2016-06-14 16:17:02   

顾恺之(348年— 409年),字长康,小字虎头,汉族,晋陵无锡人(今江苏省无锡市)。顾恺之博学多才,擅诗赋、书法,尤善绘画。精于人像、佛像、禽兽、山水等,时人称之为三绝:画绝、文绝和痴绝。谢安深重之,以为苍生以来未之有。顾恺之与曹不兴、陆探微、张僧繇合称“六朝四大家”。顾恺之作画,意在传神,其“迁想妙得” “以形写神”等论点,为中国传统绘画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顾恺之的《论画》、《魏晋胜流画赞》和《画云台山记》是我国较早成篇的绘画理论著作。他在《画论》中提出“以形写神”,一方面强调客观实践、人物写生在画家创作中的重要作用,同时也强调人物画重在表现人的神情和精神状态,以及人的性格和精神特点,重视点睛,认为“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他在表现竹林七贤之一嵇康的“手挥五弦,目送飞鸿”诗意时,曾说“写手挥五弦易,而摩目送飞鸿难”。因为“手挥五弦”是个形体动作,是“写形”;而“目送飞鸿”是种精神状态,必须通过微妙目光来传达出对于天边白云的眷恋,以及眷念中所寄托的怅惘又悠然的复杂心态,这难以揣摩,更难以表达,这就是“以形写神”难。为了解决这一难题,他在《魏晋胜流画赞》中又提出“迁想妙得”,主张在创作中发挥想象力,充分调动和运用生活积累,运用形象思维去“迁想”以求“妙得”。他闭室月余所绘的维摩诘像,他的代表作神话题材《洛神赋图》,应当说都是“迁想妙得”的结果。另外,他在“置阵布局”中对画面处置、构图、剪裁还提出具体意见。这些都为后来谢赫 “六法”论奠定了理论基础。

 

顾恺之 《论画》

 【原文】

  凡将摹者,皆当先寻此要,而后次以即事。凡吾所造诸画,素幅皆广二尺三寸。其素丝邪者不可用,久而还正,则仪容失。以素摹素,当正掩二素,任其自正而下镇,使莫动其正。笔在前运而眼向前视者,则新画近我矣。可常使眼临笔止。隔纸素一重,则所摹之本远我耳;则一摹蹉,积蹉弥小矣。可令新迹掩本迹,而防其近内。防内:若轻物,宜利其笔;重宜陈其迹,各以全其想。譬如画山,迹利则想动,伤其所以嶷。用笔或好婉,则于折楞不隽;或多曲取,则于婉者增折;不兼之累,难以言悉,轮扁而已矣。写自颈已上,宁迟而不隽,不使远而有失。其于诸像,则像各异迹,皆令新迹弥旧本。若长短、刚软、深浅、广狭与点睛之节,上下、大小、薄,有一毫小失,则神气与之俱变矣。竹、木、土可令墨彩色轻,而松、竹叶 也。凡胶清及彩色,不可进素之上下也。若良画黄满素者,宁当开际耳。犹于幅之两边,各不至三分。人有长短,今既定远近,以瞩其对,则不可改易阔促、错置高下也。凡生人,亡有手揖眼视而前亡所对者。以形写神而空其实对,荃生之用乖,传神之趋失矣。空其实对则大失,对而不正则小失,不可不察也。一像之明昧,不若晤对之通神也。


【全译】
  凡是将要临摹画的,都应该先注意以下要点,而后依次行事。凡我所作诸画,素绢(白绢)的幅宽都是二尺三寸。丝线的经线和纬线倾斜的素绢千万不能用,因为时间一长,这些倾斜的丝线一旦绷直,绢上所画人物的仪容就会变形。用素绢临摹画在素绢上的古画,应使上下“二素”自然对齐、对正,并用镇纸压住,以免移动而影响其正。摹画时,笔在前运,而眼睛必须正视前面运行的笔路。这样的话,所临摹的新画就容易接近于原作。可常做“眼临笔止”(用眼睛临摹前面的笔路,笔暂时停在某处)的训练。摹画若隔着一层纸素,则所临摹的新画就会远离原作。临摹一遍有了误差,再临摹多遍,(一次接一次地)临摹、调整,误差就会越来越小。可以让新摹画的笔迹遮掩原画的笔迹(来减少误差),但也要防止新摹画的笔迹太靠近原作。防止出现这一情况的办法是:如果摹画质感较轻之物,宜用轻快、流利的笔迹;如果摹画质感较重之物,宜用沉着、缓慢的笔迹。这些都是根据不同的情况来决定的。譬如画山,笔迹若太轻快、流利,则会使山显得飘动,对山的凝重感有所损伤。用笔若过分追求委婉、连绵,则山的折楞处会显得不俊美;用笔若一味追求转折,则会在委婉、连绵处徒增折楞。轻重、刚柔不能兼顾的弊端有很多,难以一一说清。只有学“轮扁斫轮”,自己体会,才能得之于心、用之于手。摹画人物,自颈部以上,用笔宁可迟缓也不要图快,这样才不至于脱离原作太多而走样。画面上的人物肖像各不相同,因此摹画时所用笔迹也要不同,都要使新摹之迹盖住原画之迹。如果笔迹的长短、用笔的刚柔、墨色的深浅、线条的宽窄以及点睛之处,还有位置的上下、形状的大小、墨色的浓淡等形似语言方面有一丝一毫的失误,就可能会使人物的神气与之俱变。摹画竹子、树木、土坡时,可以让墨色轻淡些;而画松针、竹叶时,墨色则应浓重一些。凡是胶与颜色,均不可渗进上下绢素。如果原画是好画,因年代久远,绢地变黄,这时宁可保持所摹新画绢地的素白,也不要涂染作旧。还要在新摹画幅的两边保留适当的空白(以便装裱时裁切用),差不多三分就够了。人有高有矮,一旦确定了与所对应人物的远近位置,就不可随意改变,打乱高下秩序。凡是活着的人,没有手作揖、目视前方而前方无对应对象的。欲用摹画出的“形似”语言去传达原画的神情、气韵,而没有实实在在把原画作为依据,违背规律塑造人物,那么传神的目的也就很难达到了。不对着原画摹写,是大失;虽对着原画摹写,但对不正,是小失——对二者均不可不察。描摹人物画,究一像之得失,还不如面对古画在心中默默体悟,或许更能通神。



【解读】
  东晋顾恺之的《论画》是中国绘画史上最早讲述“摹写要法”的文章。关于此文题目与顾恺之《魏晋胜流画赞》题目是否错置的问题,20世纪以来,已成学术公案。傅抱石、俞剑华等认为两者错置了,唐兰、阮璞、陈传席、陈池瑜等则持相反的观点。金维诺开始认为两者错置了,后来认为《论画》实际上应当包括《历代名画记》所载的《论画》与《魏晋胜流画赞》这两部分文字,前面是“画评”,后面是“摹写要法”。近来,倪志云著文对此论点表示赞同。
  
《论画》一文因为有些文字意蕴不清晰,所以现在对它的注释也有很大不同。不过,这篇专论“摹写要法”的文章在绘画理论上的巨大成就是不容忽视的,主要表现在以下六个方面:
  
其一,此文是绘画实践经验异常丰富的顾恺之摹写名画的经验之谈,文章井然有序、文辞谨慎客观、讲述细腻周详,颇富思辨性,具有极强的可操作性与指导意义。
  
其二,文中提出的“以形写神”理念是后世画家创作遵循的主导观念之一,具有指导、规范后世中国画发展的重要意义。
  
其三,文中提出的“晤对通神”对此后宗炳《画山水序》中“含道映物、澄怀味象”、王微《叙画》中“神明降之”、谢赫《古画品录》中“气韵生动”、姚最《续画品》中“心师造化”等观念的提出均有重要指导作用。
  
其四,此文专论“摹写要法”,对谢赫“六法”中“传移模写”的提出有重要意义。
  
其五,在中国画论开篇处就有这篇文字,对中国画“师古”、“复古”这一传统的形成具有极其重要的推动作用。
  
其六,作伪是有画史以来,中国画鉴藏中极为常见的一件事。这篇文章虽不一定是“始作俑者”,但在推动这一行为的过程中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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